【王喻】 降温
*大学老师王 X 小说家喻
*久别重逢梗
“我就先挂了，去上课，回聊。”王杰希瞟到办公室的挂钟，上午九点五十，离第三节课还剩十分钟。同办公室的张新杰在五分钟之前已经出发去教学楼，王杰希倒是不特别急，起身往杯子里加了热水，收拾桌面锁好抽屉，夹着教案出了门。
从办公楼去往教学楼不过四百米，却要走过一段两旁都立着高大银杏的路。每到秋天的满目金黄是百年名校的别样景色。王杰希不是个特别情怀的人，反而喻文州很喜欢这些，时至今日王杰希已经博士毕业留校任教两年，每次走过学校里这段还会想到喻文州当前文笔青涩写下的句子：“浮光碎金，美不胜收…”
“好，同学们，继续上一次课的内容。哪些同学课后读了当代小说家喻文州的《索克萨尔》？”王杰希打开ppt，荧幕上的是上一次课最后讲到的“叶修式幽默”。
半数以上的人举手。
王杰希晃了晃鼠标，点开放映拉至下一张幻灯片，“那么今天要讲的是，喻文州和他的小说作品。”
“上次课后有两个同学和我交流，叶修的笔法和思想是从十五岁起笔耕不辍的积淀，当代小说家很多都没有那么深的功力，对‘叶修式幽默’的模仿也都只是东施效颦，”王杰希拿着麦克风，神情认真，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教案的封面，“今天要了解的这位可以说是半路出家的作者，在小说方面的造诣其实不输叶修。”
“我觉得不，”坐在第一排的长发女生直接提出异议，“恕我直言，就作品数量而言，喻不到叶的一半，能称上经典的也只有《灭绝星尘》、《索克萨尔》和《六》。《灭绝星尘》魔幻现实主义其实过于小众，《索克萨尔》只能算中庸，也可以说是缺乏竞争作品才拿到那年的荣耀文学奖，《六》是我个人最喜欢的作品，他通俗但有思想…可我就是觉得，光凭这三部作品，不足以看出一个作家在小说方面的造诣。”
这个质疑来得并不突然，事实上教研组也曾讨论是否应该让喻文州的作品进入这所大学中文系学生的必读书目，是否要用一节课的时间来讨论喻文州和他的小说。
“你的质疑有道理，但不正确，”王杰希少有这样直接反驳学生观点的时候，这在他看来是对想象力和思索能力的扼杀，“我想和你们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来了解喻文州。虽然我不一定认同，但请保持你们的质疑。”
学中文的学生阅读时多少会带点先入为主的观念，毕竟从中学就开始背的各大名家写作风格写作主旨不是说忘就忘的。而喻文州的文字也容易被打上标签，“随性”、“深入浅出”、…这些标签让人在阅读他小说的时候会更多去想这是在表达什么揭露什么，忽略了文字本身的意义。
“今天不细讲作品，当代文学家的作品，你们想看不想看的都被逼着看了很多，”王杰希说，“今天想说的是喻文州这个人…”
王杰希点开下一张幻灯片，是一张放大的毕业照，背景是百年名校的图书馆大楼，放大的一角是并排站的王杰希和喻文州。“如你们所见，我和喻文州是大学同学。”
“卧槽…”底下同学连玩手机的都抬起了头。
“我认识他是在军训，”王杰希料到了大家的反应，不受影响继续说着，“他写小说确实是半路出家，诗歌才是他最初的兴趣所在，我认识他那年，他所有的文学创作完全没有关于小说的。”
“有一段时间他每晚都会固定失踪两小时，室友都认为他在图书馆或者又窝到哪个角落写诗去了，然而有一天他突然拿着他写的小说的手稿来给我看。”
“那大概就是《灭绝星尘》的最初构想，我当初…和你们一样，不喜欢这些虚招子，而且他对魔幻现实主义的运用在我现在看来也略显轻浮…”
“哈哈哈，老师也有读不下去的文章啊。”有个男生在后排说。
“是，而且有很多。比如你们大一交的第一篇作文。，”王杰希想想就头疼，“我特意出了很简单的题目只是让你们扩写‘竹喧归浣女’，我甚至没有规定体裁，可是你们都写的啥。”
往事不堪回首。
当年有个圆脸的北方汉子愣是在万字小说的楔子里写道：竹林里惊起一片寒鸦，提着捣衣杵的妇女们都害怕危险不敢走，不见妇女们回家的村里人都像一匹暴躁的野马，过了很久出门看，原来是离家出走的浣女回来了…
王杰希觉得这才是魔幻现实主义，拍照发给喻文州，收到回复^^。
“所以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个阶段，”王杰希说，“喻文州写诗的底子让他写的东西都比较朦胧，需要靠想象读懂的东西太多，当时的《灭绝星尘》…很难归纳出一个名字。”
“所以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有人提问。
“我取的，不过，还是取名于喻文州的一首诗。”王杰希回答得很直接。
第一排的长发女生举手： “为什么从来不见喻文州发表的诗歌？”
“这个问题有点私人，要举例就非得读一两首诗，这不好，”王杰希笑了笑，“和他的创作内容有关，他的诗都是有对象的，给家人，给朋友，给敬重的师长或是给爱人。”
“喻文州老师有爱人？我失恋了！”第二排有个女生说道，声音还挺大。
“对，《灭绝星尘》那首诗就是他写给爱人的情诗，也可以说是定情诗。”王杰希说，“不过今天我们谈论的是人不是他的私生活。”
“他的写作水平也没有突飞猛进，但他就是有灵气。当时大四的叶修已经放弃保研的机会打算回家写小说，喻文州却在这时候缠上了叶修。”
“叶修大学期间拿奖无数，无名之辈的死缠烂打也是见过不少的，但他看了喻文州写的《灭绝星尘》——大概是改过七八次的版本，突然就决定和这个学弟好好聊聊。所以我一直说，喻文州有灵气。”
“和叶修的交往过程不好明说，一年之后叶修毕业留给喻文州的话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我想这是喻文州最自由随性的创作阶段，今后半年，《灭绝星尘》完稿，后来发行的版本里也是一笔不改。”
“所以我们现在读到的版本，是喻文州十九岁写下的？”有人问。
“是。”王杰希答。
“我算是见证了他整个创作过程，其实是非常平和的，哪怕在他铺陈笔墨描写电闪雷鸣风云变色的时候。”
“那《索克萨尔》呢？”长发女生又提问，“这么一部获得荣耀文学奖的作品是怎么诞生的？”
“抱歉我没有参与这本小说创作的任何一部分，”王杰希又拉过一张幻灯，“这是喻文州当年得奖后受访的照片，可以看到他更瘦了，五官显得立体也透出睿智，他那年二十七岁。”
“对这部小说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看看这个采访，了解一部颇有自传体意味的小说，作者本人的想法更值得一听。”王杰希找出一个视频文件传到班级群。
王杰希想了想，拿出笔在教案上写着些什么，时写时停，过了一刻钟才能搁下笔。
“我们继续讲《六》，”王杰希从教案夹层里找出一本平装版的《六》，不是常见的版本，“有哪位同学来读一读第一章？”
“老师，我来吧，”第一排的长发女生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精装版的《六》，“这本书我恰好带了，只读第一章吗？”
“不，读我这本。”王杰希从讲台走下来，递过去麦克风和书。
“是从很久以前，到很远的以后…”女生往下读，突然顿了顿，“老师，这个版本和我看过的不一样。”
“继续，读完第一章。”
女生接着往下读，声音不大，通过教室四壁的音响传出，轻柔地灌进每个人的耳，王杰希想到多年以前，喻文州也就是这样，捧着未经修改的初稿一遍遍读给他听。
“…最后一次的寻找。老师，读完了。”女生往前翻到最开头，“可是这本和后来的版本，包括网络上的版本，都完全不同。”
“那你更喜欢哪个？”王杰希问，“在座的同学们都可以想想。”
王杰希说完，已经有人在翻手机查《六》有几个版本了。
“不用想太多，只是就这一章，你们更喜欢刚才那版还是以前看的那版？”
“我想还是刚才那版吧，”还站着的女生从书中抬起头，“通常版本更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也更好理解，喻文州想表达的东西比较表面——这并不是粗浅，而是作者的功力让它好懂。刚才那版的思想很碎，笔调倒是很明显的喻文州风格…我觉得那种细枝末节的细碎想法是最吸引人的，不用刻意去想他在表达什么…我是说，这一版的喻文州很‘性感’。”
王杰希笑：“所以你还坚持你的那个质疑吗？”
女生笑道：“我坚持，但是不那么坚定了，这本《六》老师可以借我吗？”
“可以，但我也仅此一本，借阅的同学们尽量不要损坏。”王杰希说。
“老师，我也要借！”之前说自己失恋了的女生也举手。
“老师，这个版本怎么找不到啊，我是喻文州的脑残粉啊我都没见过！”
“老师传个PDF吧！”
下课铃响了。
“同学们，这本书算得上‘孤本’了，没有电子档也没有上传网络，想看的可以找我。关于喻文州，欢迎各位课下找我讨论。”王杰希示意下课，收拾教案。
“喂，”王杰希拔出U盘的时候开了手机，恰好有个电话打进来，“对，下课了。”
“王教授今天上的是喻文州研究课啊，我都不知道。”
“对啊，你现在知道了？”王杰希笑。 “那是因为我在文科楼三号出口看见了个长头发的姑娘拿着我的书，”喻文州笑，语调带着揶揄“怎么王教授把我送的书都送人了？这是想着一刀两断？”
“你在学校？你回学校了？”王杰希走出教室，楼道口的学生依然很多，不好下楼，王杰希稍稍克制了自己的音量，“你在三出口光明正大地站着？”
“当然不是，我在三出口对面的奶茶店坐着，还有，什么叫光明正大啊。”
“你等等。”王杰希从窗边往下望，这个角度能看见文科楼群唯一的奶茶店的招牌和一小块玻璃窗。
喻文州坐在靠窗的位置，像是有感应似的向上看了看。
“降温了。”
End.
一如既往的文不对题【x
只是想看吾王怎么一本正经赞美自家男朋友【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