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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娱乐圈设定的BE

楚云秀今天的造型好看出新高度。

喻文州弄完妆造站到导演组的监视器后面，那个镜头里的楚小姐穿了一身丝绒睡衣，指尖之间夹一支细长的烟，手指弯曲的时候抬眼看了镜头，她就这样冷漠地和镜头对视，没有一丝笑意，直到香烟燃尽，默片一样的情节拍完。

“过！”

整个片场的工作状态迅速切换，楚云秀把在道具里按灭，靠在沙发上深呼吸，没有台词的固定镜头还挺考验人的，这时候喻文州卷着剧本走到镜头前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照例问候：“云秀今天状态不错啊，要杀青了吧？”

“嗯，最后几场夜戏，”楚云秀笑了笑，很高兴的样子，“你加油。”

喻文州笑着说好，手里的剧本展开一半。

“对了文州，我带了请柬，你没来之前都发过一轮了，一会儿直接给你吧，收工之前你提醒我一声，”楚云秀站起来，服装和助理帮忙抚平衣角压皱的痕迹，喻文州跟着她的动作抬头：“你们这么快啊？我记得求婚是你进组那天。”

“快吗？我觉得还好……可能真的喜欢就会想一直在一起，你和王杰希不也一样？”楚云秀手上的粉饼盒子折射出片场顶灯的光，“他那份我也一起给你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上他。”

楚云秀把这样的安排视为自然和必然的事，没想到喻文州直接拒绝了，说：“直接寄给他工作室吧，有人收的。”

楚云秀“诶”了一声，坐下来瞪着她那双眼尾抹红的大眼睛，喻文州被看得有点尴尬，沉默半响，在不引起周围人注意的情况下压低音量和她解释，他说我们不在一起了，还没和你们说。最后，加上一句抱歉啊。

不知道是在对隐瞒分手这件事和朋友说抱歉，还是在和自己或者王杰希道歉，三言两语只能说个结果，看他神情就不太想提这件事。楚云秀一下就懂了，当下正活在幸福里的人对别人的不幸福特别敏感，而作为少数知情人之一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喻文州说“不在一起了”，起因经过全部没有，一个结果告诉她让她接受，她刚想再问问怎么回事啊，喻文州就拿笔点了点剧本封面，意思是工作重要，其余之后再说。

楚云秀坐得离他很近，距离能看清他最近的状态，他的化妆师又走过来往他脸上盖了一层粉，眼下一圈青黑遮不住的，灯光一打反光板一抬更加明显。他看剧本的时候习惯性地去揉眼睛，楚云秀以自己对感情的敏锐天赋和对这两人几年来的了解，依然不能猜出所谓原因，然后更觉得遗憾。

但人的一生总会留下各种方面的各种遗憾，他们的工作性质让他们更容易遭遇留下遗憾的危险，就算在这之前已经一起走过十年五年。

相比于王杰希中规中矩走上来的演艺道路，喻文州走过的路可以说更顺利也可以说是更艰难，他五岁的时候就被儿童演艺公司的经纪拉去拍广告，在别人看来，这个机会足以成为改变命运轨迹的决定因素，而喻文州小时候却不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照常上学的同时，节假日会接到各种各样的拍摄工作，那家儿童经纪在当时已经具有相当成熟的经营模式了，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显得套路化和标准化。并不是所有小朋友都有成为童星或者接着走下去的机会，其中，喻文州不是资质最好的一个，但在别人纷纷坚持不住而退出的时候，他还是每周定时练习，参考父母和公司的意见演一些电视剧里大明星的小时候。

童星出道，少年时期成为唱跳全能的偶像，等到应该沉淀和转型的时候就成了现在的青年演员，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和粉丝的期待走到了现在，中途遇到比他出道晚了十几年的王杰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至少目前看来是没有然后的。喻文州收下楚云秀那张请柬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大夜戏一拍一整夜，他昨天白天也没有好好休息，很敬业地陪楚云秀演完杀青戏之后已然快要成仙。那张请柬他没有让助理帮忙收起来，坐在剧组大巴上回酒店的时候也攥在手里，中途由于太困了睡了二十多分钟，醒来时就有点呼吸不畅，大夏天的哪里的空调都开得很低，片场也是，酒店的房间也是。

喻文州在外地拍戏的时候很容易水土不服，二十年前的小学生还总在广州附近活动，等有了新伙伴签了新公司组了自己的乐队，飞行轨迹就开始变得无迹可寻。不过年轻人的身体总不会出大问题，小伤小病组合里每个人都有，抱怨什么的却很少，只是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王杰希对他很紧张，各种时候都显得小心翼翼，可能和那个人的养生习性有关，自己不怎么生病也希望另一半不生病，万一生病了就恨不得让他停了工作回北京的家养病一周，尽管在他们俩的行程里从来没有长达七天的空闲。

 

他到酒店就吃了药，冲剂和消炎胶囊一起吞下去，然后对着刚刚请客房服务送来的早餐失去了食欲。

他的房间楼层很高，难得地能从窗户里看到外面竖起来的一座座高大建筑物之间升上来的太阳，好像挂在某个高度就停下来一样，光线直射进来还是很刺眼的。喻文州下床把三层窗帘全部拉好，瞬间暗下来的同时也有了困意。

 

可能是昼夜颠倒让现实和想象的错位，所以他梦到制造回忆的人。

王杰希从小就是一本正经想演戏的好少年，小学作文里写自己想当演员，高中议论文里再次重申梦想，艺考的通过率很低，近年来还有越来越多已经很有关注度的艺人来走艺考这条路，他想报考的院校是中央戏剧学院，离家很近，学校的风格气质深得他心。他读书比一般情况晚一年，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而去意大利住了两年，回来艺考的时候成了喻文州的师弟，两个人一前一后取得了当年双科第一的成绩。喻文州艺考完那年还是人气火爆的少年偶像，乐队主唱的位置吸粉无数，小时候的影视广告作品是粉丝心中的加分项，但那时候的演技只是及格线上的水平，根本比不了现在，何况经纪公司还总让他们演圈钱偶像剧。

 

对喻文州来说最难熬的是转型的时候，之前要走的路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从公司到队友再到熟练庞大的粉丝，无数人等着告诉他应该怎么做，“文州应该多笑笑”“这个剧本的人设很不错，是大多数女孩儿会喜欢的类型”“队长我们要不要做几首热闹一点的歌，演唱会开场需要…”此类，他会当做参考，而更多时候他发现自己无从选择或者已经做出了同意的动作。在学校上课也有很难过的时候，期中期末，小组合作，戏剧影视表演系的招生不多，缺课也就特别明显，虽然喻文州一贯态度很好，向学院递缺考申请的时候永远是特别抱歉的态度，但当他正常参加实践课考试却挂了一门的时候，老师也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见，怎么说也是第一名考进来的，大四还是多花一些时间在学校吧。

 

王杰希到大二那年都没在学校见过喻文州几面，明明剧场表演这类课程都是两个年级一起上，但点名的时候那个位置总是缺席。而喻文州回学校的时候会带来大量围观群众，粉丝和看热闹的把他围在中间，手机镜头举高对准，保安开道的几十米也要走十分钟。王杰希大二就通过了一部网剧的男二号试镜，导师推荐他去，而他正好暑假没事可做，那个剧组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深藏不露，个个实力惊人，剧播出之后的口碑和热度都算当年最佳。他那时候就是小有名气的演员了，私人邮箱的工作邀请每天都有，却一直等到完成毕业作品才签了经纪公司，所以选择权大多握在自己手里。

毕业之前也是拍戏，不过大四以后就多了一些必要的商业活动和为了宣传作品而上的综艺节目。王杰希模糊记得喻文州那时候已经不和组合一起活动了，快一年多没有新的消息，却在最新的作品上映之后同时收获了口碑和票房。那部电影王杰希也有参演，两个人在剧情上没有交集，拍戏也各拍各的，宣传期路演的时候才正式认识，他对喻文州的最初印象算不上特别好，虽然对方是前辈，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眼睛好看，但对任何人都细心谨慎有礼貌的样子实在是很像娱乐圈混久了的圆滑，对媒体的刁钻问题笑脸应对，对来接机的粉丝保持温柔和适度关心，上节目的时候也会配合主持人完成一些无聊的梗，王杰希一直觉得自己足够独立和成熟，想要的东西很明确，他自己的主见那么强烈，所以其他弯弯绕绕的东西不能够成为阻挡；而喻文州在他看来更像会妥协的人，隐藏在很多期待下的妥协，让王杰希觉得这个人和自己不是同类。

 

那天录完节目王杰希就感冒了，综艺节目的惩罚环节居然能不留情面到这个地步，三月里就把人往水池里扔，他被捞上来之后这一part的录制也结束了，休息时间里，喻文州让助理给他递过去热红茶和干毛巾。王杰希看了眼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喻文州，正好接收到对方补妆间隙的微笑，然后移开眼睛。

还是有隔阂的，王杰希感觉这个人怎么都看不透，于是低头看自己的台本。

收工很晚，已经出现感冒征兆的王杰希踩着酒店的柔软地毯整个人头晕目眩，这个通告只录这一天，而他从机场直接去电视台，现在是今天第一次进酒店房间。助理把门卡给他的时候，喻文州刚好从隔壁房间出来，换了比刚才下班时穿的那件飞行员外套更低调的衣服，戴了鸭舌帽，帽檐压低，刘海被压下去几乎遮住眼睛，他本来是没有表情的，见到有两个人在他隔壁开门才笑起来打招呼，王杰希回了一声，也出于客套地问他出去有事吗？

喻文州摇头：“没什么重要的事，刚才在车上看到附近有家药房，去开点胃药。”

录节目的时候喻文州唱了电影主题曲，吃饭多少有点堵嗓子，怎么说也还有个歌手身份，应该有的水准还要保持，他下了飞机之后就没吃过固体食物了，胃不舒服的时候才留意到助理和他都没带胃药。

王杰希想了想，说：“外面还有粉丝，你走后门的话也不太安全，我这儿还有药，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他的助理把背包和今天粉丝送的信交给他就走了，王杰希刷开房门插卡取电，喻文州跟着他进来，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得出来情绪不高，“那就谢谢你了。”

王杰希随身带的药不多，助理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助理，他毕业之前没有签约，临时找想做兼职的学弟陪自己跑最近的行程，也不好意思麻烦他太多，到最后也只找到两包冲剂和剪成两颗两颗的胶囊，全部放到喻文州手上，“你看能不能用上？”

喻文州接过来，倒是完全不挑， “能，谢谢了。”

王杰希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也是感冒的人，包里找了一圈发现自己没带冲剂，酒店里有直接供应的热水，他咳了两声之后吸了吸鼻子，找杯子去倒水。

“你也感冒了？”喻文州在他背后问道，“我房间有药，还有白天煮的姜汁可乐…或者姜汁红茶，我拿过来吧。”

“那就谢谢了。”王杰希也是累得不想出去，也不想麻烦学弟助理。

于是喻文州拿着药和水壶过来，往这个房间里的保温水壶里灌热饮，王杰希看着居然觉得他有点紧张，袖子卷起来一半，像害怕手抖把水壶里的东西洒出来，等全部一点不漏地灌进去以后才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手，说：“行了。”

那时也在北京，初春半夜，王杰希看着喻文州难得没有所谓偶像包袱的瞬间，有点意外地想：原来你是这样的。

 

 

那部电影拍完之后，王杰希就开始了他的毕业旅行。他不喜欢被一些事情束缚手脚的感觉，也不喜欢一切不自由的因素存在于他的生活，毕业前有老师对他的评语是性格更像艺术家而不一定适合娱乐圈，但演戏对他而言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没有适不适合一说，而且就他目前的演艺经历来看，过程和结果都令人满意，王杰希有点骄傲地想，他确实是适合走这条路的。

喻文州比他早毕业一年，在他的毕业典礼上给礼堂里坐着的学弟学妹做了一个小演讲，其实他的人生不是特别有参考价值，成名太早，机会很多，回学校一趟带动的流量让尚还年轻气盛的同门们羡慕不已，王杰希坐在前排看他一丝不苟的发型和淡妆，一些想法飘到了头顶上。校方和喻文州的公司都没有安排提问环节，只是王杰希坐在前面还特别积极地举手了，让人不能忽视，喻文州不得不站回发言台后面。而小王虽然比台上的前辈还大一些，却只能对着名义上的学长保持礼貌，不能问出格的问题，于是他问：“我想问喻文州学长，如果能回到过去的话，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台下已经有人小声抢答，有说回到十五六岁，那时候他们的组合红到秒杀全网流量，主唱喻文州和贝斯手黄少天直到现在都红得不容任何人忽视；也有人说十二岁之前吧，毕竟喻文州学长之前的演讲就提到自己在广州上小学的时候最开心。喻文州回答过无数次这类问题，听到穿着学士服的这位学弟只想问这个的时候还以为是经纪人找的托，看清王杰希的脸之后才认出来，这个人和他一起演过电影上过综艺，跑了北上广深四地的路演，而且是个对台本很抗拒的小伙子。

在某个晚上给过他一些胃药。

喻文州笑了笑，王杰希一看他这样笑就觉得他要扯标准公式，大家都满意的那种，没想到喻文州直接回答：“我觉得不用回到过去，现在就很好。”

就这样？王杰希失算一次，但手上的话筒已经被拿走了，只能点点头对这个答案做出一些回应，然后坐下来。

 

对于这样的人，王杰希只有一点兴趣，这种兴趣仅限于对现在的同行多看两眼，最后还是普通人一样对待，没想到毕业旅行转机的时候会在机场遇到喻文州。

对方应该是私人行程，一个助理都没在身边，和平常那种被王杰希称为前呼后拥的出行状态不同，也难得周围没有粉丝堵他。

王杰希没买头等舱也就进不去贵宾室，而喻文州手上露出一个角的机票明明就是VIP，只能说明人家不想去那里待着。他的航班是今晚飞意大利，想回小时候念书的地方看看，然后去拍不同的小岛。喻文州坐在和他隔一排的位置，插着耳机，口罩还是遮一半脸。机场气温低，他穿了件长袖卫衣，背包抱在胸前，和他一样像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等着开始一场穷游，王杰希小心翼翼不引起他的注意，然后坐到了他旁边。

喻文州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抓起旁边的帽子戴上，帽檐压低，耳机扯下来准备听听旁边这位可能认出他了的粉丝说什么，他的防卫十足顽固，也很自然，王杰希一脸惊讶，心想这是什么特殊训练练出来的反应能力，不过他还是小声说了一句：“是我，王杰希。”

喻文州想说王杰希是哪位，然后想起他是前两天中戏毕业典礼上问自己问题的学弟。他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记得住这位还是因为记住他的大小眼，说实话还挺明显的，于是喻文州看着这张就在他面前不到五十厘米的脸，真心实意地笑了，“哦是你啊，学弟好。”

其实看长相和穿衣风格都能看出喻文州年纪小一点，但王杰希是学弟这一点毫无疑问。喻文州看他算熟人，也没引起周围人的关注，就又把帽子拿下来，“最近还好吗？”

算是客套的关心，不过对王杰希很受用。喻文州在人前总是笑得温和又平易近人的样子，比不上现在自然随意。、

“还好，毕业了没地方去，”王杰希扬了扬手上的机票，“就出去走走。”

“到罗马？”喻文州惊讶，“我也是。”

下一部电影在罗马取景，而他最近的状态不好，所有人都建议他放个假，时间上其实不允许，但不休息就没办法续航工作，喻文州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在这里遇到王杰希是偶然也是必然，而且他们还去同一个地方。

上飞机之前他知道了王杰希小时候和爸妈在意大利生活过两年，会意大利语，交流也没问题，后来也无聊地谈到了工作，得知王杰希三个月前签了经纪公司，算是正式出道了，有新剧本正在谈，马上要演人生中第一个男一号。

“那就恭喜你了，”喻文州笑了笑，“祝前程……”

“不能这么说，”王杰希打断，“太不接地气了，我还不算彻底的圈里人吧，你能不能用接地气一点的话？”

“接地气？”喻文州想了想这是哪种人设，又对应着哪几位，然后说，“我好像不太行。”

“嗯……那就前程似锦吧，”王杰希发现，自己也说不出接地气的话，做不了接地气的人。

 

旅行间隙喻文州那边也是消息和电话不断。有经纪人提醒他记得某某剧的宣传，发个微博；有人拿了改了几版的歌词让他挑选，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不好；有粉丝又和别家粉丝闹矛盾了，一对一骂战变团战，好像是因为一个站位；王杰希端着相机站定拍照的时候，喻文州开着国际流量和经纪人还是助理之类的人语音通话。

他那么年轻，在娱乐圈的资历已经称得上老了，处理这些事情却并没有王杰希想象中得心应手。王杰希镜头里的画面正好定格在卡普里海岸边一只飞高的海鸟，喻文州就在旁边很大声地问你们这个决定又是什么时候的事？真的问过我了吗？王杰希听着觉得最后几个字都快给他气出家乡话了，没记错的话喻文州是广州人，粤语骂人也是很带劲的。他正等着下文，喻文州的态度却和缓了一些，王杰希觉得太没意思，翻看刚拍下来的照片，之前他只看到了海鸟，现在发现最奇妙的定格是在那个瞬间，凸起的礁石山锋利无比，山顶尖锐，仿佛贯穿了那只往更高的地方飞的鸟。

喻文州打完电话了，空气里有一段短暂的沉默，最后王杰希先说：“饿了，去找点吃的吧。”

他好像渐渐知道了所有人的难处，不管是在一年多以前的综艺节目里，台本和话筒被一起递到他手上的时候，还是因为小小地反抗了一下游戏规则之后被丢到水池里接受惩罚的时候。或许妥协有它的道理和作用，但王杰希还是觉得，能好好演戏就行了。

 

喻文州心情一直不好，事情放在那里又不会自己解决，王杰希等餐的间隙看了眼国内娱乐新闻，说是喻文州之前那个乐队要合体，明明可以全员到齐，却因为公司想推一把新的练习生，强行换掉了其中的键盘手。那个键盘手现在想必不再风光，人气比不上一出道就带起了全队流量的喻文州和黄少天，可既然决定卖回忆和卖情怀，却还想着利益最大化地推一把新人，想想确实恶心。粉丝也不饶人，练习生的粉丝居然比其他粉丝更凶，热搜下面全是吵架，果然连公司都出来处理了。

“这一次不一样，”喻文州兴致缺缺，喝了口柠檬水，情绪已经藏得干干净净，“瀚文要出国读书了，我们最后一次开演唱会，你懂的吧？”

王杰希点头。

喻文州说：“算了，你懂什么懂。”

王杰希说：“是你问我我才点头的。”

“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不问你问谁。”

王杰希想了想：“问你自己啊，如果一定要坚持的话就坚持呗，还没完全决定呢瞎想什么。”

“也是，”喻文州隔着餐桌递给他一颗芒果，感谢一样的，“我就是太闲了才会瞎想。”

那段时间是喻文州的水逆期，诸事不顺，人在国外却像换了个办公地点，王杰希毫不怀疑如果他能分身的话，另一个喻文州肯定被抓回国工作了。而这一个喻文州却病倒在卡普里的旅程，低血糖又不想吃饭，胃病犯了直接昏倒，岛上没什么医院，只有民宿的小诊所可以救急，好在他们自己也带了药，行李很少但这些准备没落下，确定不是大问题之后，王杰希就带人回了酒店。

照顾病人还是挺麻烦的，喻文州清醒的时候还是那个喻文州，吃了药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就变得和平常不太一样了。他们之前没想过在卡普里住太久，酒店房间得空出来一件给后来的客人，王杰希带着自己的背包入住喻文州的房间时，正听到手机磕桌子重重的一声，还有喻文州闹情绪的“烦死了！”

突然这么凶？王杰希止步不前，门卡握在手里不敢开，直到喻文州给他打了个电话。

“帮我倒杯水，谢谢。”

“哦，”王杰希说，“那我今晚要住你房间。”

“凭什么？”他脾气还没消，还不是正常状态下的喻文州，是面具碎了一半的喻文州。

“因为我没地方住了前辈，”王杰希一边开门一边解释，“我的房间被预定了，没有别的空房，现在来和你挤挤。”

而事实上这确实不能叫挤挤，喻文州对睡觉环境的要求很高，床挺大的，两个人睡没问题。

“那你随便吧，”人都进来了，喻文州就把电话挂了，“我都想早点回国了。”

“病好了再说吧，飞机上胃疼都没地方躺平。”

“而且回去了又要回剧组，”喻文州小声抱怨，“八月份，横店，古装戏，我的天……”

“黄少天也在？”王杰希问，这个小伙子他挺喜欢，电视上看着比喻文州有趣。

喻文州问：“你怎么推断出来的？”

王杰希说：“我的天。”

喻文州“咦”了一声，说：“太肉麻了。”

 

后来他们会想，毕业旅行的短短半个月算不算一日千里，之前毫无好感的两个人回国之后的联系居然变得多了起来，有时候王杰希主动，有时候喻文州主动，同城的时候甚至约着一起看电影，零点场看完就说再见回家，交往气氛是王杰希喜欢的那种轻松自由。

王杰希接拍的电视剧一共拍了十个月，在这个普遍快餐化制作的时代显得很有诚意，可能因为爆红和流量都不是他追求的东西，所以他在整个圈子里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独来独往显得很神秘，演技也不错，反而很快地积累了一批粉丝，加上之前的老粉，多多少少也有一定的数量。他很享受目前的状态，踏踏实实地拍戏，接自己想要的剧本，按理说新人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这一方面他比很多人都要幸运。

 

在事业线慢慢攀升的时候，爱情线也跟了上去。

在攀升的过程中，其是王杰希任何时候都可以停下来。他今天捡到了好看的石头，在片场的泥地里，然后他拍给喻文州看，他对这些小东西的美感天生敏锐，而喻文州很捧场也很喜欢，工作到半夜也会回他消息。喻文州自己的生活过得比王杰希快节奏一些，听说乐队也开始合体排练了新综艺也开始录制了，还好拍戏和排练都是在北京，不然他一天一飞也太累了。王杰希想到这个的时候，先是觉得这种担心很理所当然，然后才开始考虑为什么他会觉得理所当然。他还记得大学同学闲得没事干的时候在课后八卦，提到每一个想要获得成功的人都要走的路：主动寻找机会，抓住他，暂时把委屈忍受下来，踏着自己的人际网络往更好的地方走去。说这句话的同学有没有去到更高的地方，他无从得知，但这种取舍抉择那么典型，当初的喻文州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如果喻文州是的话，如果喻文州稍有城府的话，他应该在王杰希刚刚接近他的时候，把笑容收起来。

实际上只是个孤单的小朋友吧。王杰希想。

 

那部拍了十个月的戏只花了两个月时间后期，由于导演和制作团队还不错，不少电视台都抢着先播了，网上同步更新，然后占据了整个初夏的话题榜。

喻文州来给王杰希开门的时候，门口已经摆了另一双鞋，王杰希探头往里面一看，坐地上打游戏的那位不是黄少天吗。

“你家门口，今天没粉丝。”王杰希说。

“粉丝也是要生活的好吗？”喻文州笑，“谁没事一天到晚跟着我。”

黄少天举手：“我们组合那几年还真有人一天跟到晚，还买通酒店服务员半夜去撬队长的门。”

“这有点恐怖吧，那时候你们才多大？”王杰希皱眉，“十五十六？”

喻文州去冰箱里给他找饮料：“差不多吧……你喝汽水还是果汁还是椰奶？”

“可乐吧。”

王杰希刚在沙发上坐下，黄少天就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后面，说：“那我就先走了，文州你俩好好玩，这位新朋友我们下次再见~”

“他就这么走了？”王杰希不解，“我还没自我介绍。”

“他不好意思，”喻文州回厨房里继续找东西，“哦，他知道你叫王杰希，和我说你的新剧很好看，他在追。”

“这样。”王杰希就没追问了，“你在找什么？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别过来。”喻文州在厨房里说着，“我马上就好了。”

电视机的游戏画面退出之后播到了王杰希演的电视剧，那场很顺利，明明台词一堆镜头又复杂，和他演对手的演员都没有把握一次过，最后居然完美通过了，现在看起来，效果也很好。

然后喻文州把电闸拉了。

王杰希：“……你是不想让我欣赏我自己的演技吗？”

喻文州捧着个蛋糕摸黑从厨房往客厅挪，心想怎么就没开个手机灯。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这种浪漫虽然浪漫但让人无语，王杰希提议，“我们还是先把灯打开？”

“不行，我走不过去了你过来把蜡烛吹了。”地上一堆散开的零食、游戏手柄、抱枕和玩偶，喻文州难得过这个关了，直接让王杰希主动。

等看清蛋糕长什么样子之后，王杰希还是很感动的，没办法，他依旧是一个普通人，收到真心实意准备的蛋糕会感动，会为他们俩不知道正确不正确的决定而感动。到很久之后都无法否认，那个瞬间时他人生中最愉快的瞬间。

到目前都没有在一起。喻文州做那个蛋糕花了不少时间，而王杰希消化掉一个事实花了更长的时间。他知道那天下午喻文州才回北京，之后行程空出来十八个小时，然后去了录综艺的海南。而王杰希也不会想到，喻文州这么务实的人会和他说“什么都不用考虑，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这种纯粹理想主义的话。他不知道很多年前有没有人这样和小时候的那个喻文州说过，他也不是喜欢提要求的人，但是如果能回到很多年前，王杰希一定会和喻文州说：“什么都不用考虑，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