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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鱼一整年。——王杰希

【王喻】Better Better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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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少年时期待的乐队叫蓝雨。那时出道的偶像组合多不胜数，比赛加综艺的模式为娱乐圈增加了新的生命力，也拉大了人与人的竞争。他们的公司本来也打算推出一个唱跳组合来满足市场，可后来阴差阳错就组了乐队。黄少天和徐景熙创作全能，，喻文州的声音天生适合主唱，宋晓郑轩乐器全能，卢瀚文在乐队成立三周年的时候才加入进来，年龄小又活泼，带起了一大批歌迷的母亲粉心情。他们的经纪人本来以为比起偶像组合，乐队的发展总是会差一些的，没想到这几个人组合在一起产生的奇特反应居然引爆了当年的音乐市场，因为歌的质量和传唱度确实高，粉丝打榜特别热情，虽然乐队直到现在也没解散但也很少一起活动，但那首歌还是无人不知，一首惨情歌红到洗脑神曲一样的地步。

最近的一次演唱会其实很早就提上了日程。队里有人已经不在娱乐圈，至少很少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但在这次和粉丝约定的演唱会上没有人缺席。

郑轩在乐队活动慢慢变少之后自己开了家音乐酒吧，宋晓去教小朋友们乐器，黄少天和喻文州转型做演员，偶尔唱歌，徐景熙转了幕后做制作人，卢瀚文开完这场之后就出国继续读书了。之前公司非要硬塞到这场的练习生最后还是被喻文州拦下，态度强硬的拧不过态度更强硬的，喻文州想，王杰希的态度不无道理。

所以他让助理给圈里的好朋友寄完演唱会门票之后，也给王杰希寄了一张，没有经过公司和助理，直接填上私人收信地址，微信上说一声注意查收，如果你有空的话。他不确定王杰希那天有时间，八月份正是各大剧组赶进度折磨人的时候，王杰希接了新戏，据说在港澳一带取景，而蓝雨的演唱会在北京上海和广州三场，喻文州给的是北京首演的票。

王杰希在拍那部戏的女主角是楚云秀，那是王杰希第一次和这位因为无可挑剔的美貌和绝对的女王气质而坐拥大量粉丝的演员搭戏，一开始觉得对方气场太强，不说话的时候比他自己看上去更不好接近，下戏之后倒是被她的反差惊到了——楚小姐给剧组所有人点冰饮，细心到记得住负责剧照小妹妹的嗓子疼，单独给她点了热饮雪梨汤，然后自己端一杯粉嫩的樱花拿铁，一开口反而很好说话很低调的样子，甚至会和副导演姐姐撒娇让她过一会儿再试一条她觉得还能更好的镜头。

两个人拍摄间隙聊了几句，虽然年纪差不多大又是校友，楚云秀出道却比王杰希早很多，认识喻文州也更早一点。

“文州的演唱会结束之后，组合就要解散了吧。”楚云秀想到之后的安排，“那几天没我通告，所以我就先回北京看看，你什么安排？”

“我有场夜戏，大概0.3。”王杰希喝了口冰柠檬茶，里面泡的薄荷叶不再新鲜，味道也变了，“不过我尽量。”

“行，”楚云秀笑了笑，“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之前上过同一部电影，大三的时候，然后我们是校友。”

楚云秀点头：“哦。这样我倒是不太意外了。”

转场空的时间有点长，王杰希多问了一句：“他看上去不像很难接近的人。”

从蓝雨演唱会发宣传稿之后各大或流量或实力的明星们的转发和祝福就可以看出来了。

“没有说他不好相处的意思啊，”楚云秀想了想应该怎么解释，“文州平时比较，去哪个地方都待不满两天，里里外外的事全懒得关心，没时间刷微博没时间刷朋友圈，也懒得交新朋友，就是这样。”

王杰希心想我还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例外了？或许对方因为心怀感激对他多了点关注，但他自己却很明白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王杰希对喻文州有好感，属于就是知道对方的所想所感，也能全盘体会他的难处和骄傲。他或许比所有粉丝和好朋友都了解得更多，于是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喻文州心里的退路。

是喻文州以前说过的，感觉前面没路可走的时候也不会想后退，但是现在还能和你说说。

北京场演唱会在五棵松体育馆，本来就承受了颇为严重的压力的北京交通再次受到挑战，王杰希那天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从剧组飞回北京，没带助理，却在特殊通道遇到了楚云秀和其他可以称得上是他的前辈的歌手和演员。相较之下他的资历算年轻的，简单和大家打过招呼也就完了，没有过多交流，毕竟真的不熟。大家都穿得低调，和来看演唱会的歌迷没两样，而喻文州的助理也没让他们久等，过了一会儿就把他们带进了内场。内场区不让举灯牌，说是怕影响节目效果，但是除此一小块的地方全是蓝色的大大小小的灯牌，王杰希心想，还挺壮观的，应该能撑起台上人心里的底气吧。

其实粉丝也知道三场周年演唱会结束之后组合必然解散的事实，说得中二一点，蓝雨曾经独霸乐坛，而一个时代必然有被下一个时代替代的时候。

演唱会很精彩，唱到最后，观众们看到大背景里主唱乐手泛红的眼睛。台上到底没有人哭，台下却哭倒一片。楚云秀尤为夸张。她读高中的时候正是蓝雨的歌全网流传的时候，歌词和旋律很容易唤起记忆，就忍不住了。

王杰希把手边所有纸巾递给她，忍不住想：喻文州到底是怎样的。

因为没有答案，才更想接近答案。广州场的演唱会在六天之后，广州是喻文州的家乡也是蓝雨粉丝的主战场，毕竟蓝雨最开始是唱着粤语歌出道的，广州之于蓝雨或蓝雨之于广州，都有很深的意义。广州也离王杰希的剧组很近，那天他的通告排得很满，直接飙到1以上，喻文州可能忙着彩排和采访之类的事，北京场之后就没和他联系，所以他直接请助理订了车票和从别的歌迷那里高价转的门票，一下戏就去了那边场馆。

广州场也是最后一场，开场三首歌之后，整个乐队坐成一排开启聊天模式。黄少天一直在讲排练的搞笑事情，其中牵扯到很多年前的演唱会经历，所有人互相拆台，连喻文州都激动地站起来好多次，吐槽黄少天当年不好好排练，和声乐老师赌气之后出门买宵夜没带钱的事，王杰希在台下听了很久，也笑了很多次，仿佛可以通过那些讲述看到十几岁的喻文州是怎样的，而他确实也看到了，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靠在场馆外面一家肯德基的墙角，周围还全都是蓝雨乐队的粉丝。演唱会结束了一个小时，歌迷们的情绪依然飘在天上，“我的天啊喻队今晚唱《The Ocean》的时候我以为他要哭了，黄少也是，哇我真的受不了”“我相机没电了不然还可以翻出来看看，我也觉得喻队要哭了，然后没想到小卢最后真的哭了，还抱着喻队不撒手”“小卢这是真·毕业，我的天啊我真的忘不了十四岁进乐队的他！”王杰希没看微博也没打开任何社交软件，戴着隔音耳机把他挺喜欢的几首歌放到同一个歌单里听着，却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歌迷们对这场演唱会的评论。

“你今天在广州吗？我看到有人说在内场看见你了。”

喻文州的信息。

“嗯，下了戏想过来看看，就来了。”王杰希想了想，补充道，“临时买票可贵了，喻队给报销吗？”

喻文州回：“好。”

王杰希对着面前的可乐傻笑，心想他怎么这么爽快，然后喻文州说：“今晚我家散伙饭，有蓝雨还有云秀叶修和沐橙，你要不要一起？”

王杰希也回了好，然后喻文州把地址发给他。

这个点从体育馆撤离的人很多，滞留附近快餐店的人也不少，打车软件都不好打到车，中途楚云秀催过一次，说你再不来我们要点第二波外卖了，叶修问你在哪搞了头驴骑过来的？王杰希简直无话可说，觉得还不如在之前和喻文州说说坐他们的大巴一起走。

喻文州在北京和广州都有房产，以他的人气和财力，王杰希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小区地段不错，楼下的花园很漂亮，八月里开桂花，空气香甜。王杰希站在楼下等喻文州下来接他，背景是深夜雾霾的天空，天空沉重地呼吸着，黑暗又寂静，没能点亮这个特殊夜晚的星星。

“恭喜演唱会顺利结束。”王杰希说，给喻文州一个拥抱。

喻文州抱住他的时候很用力，呼吸声都是开心的，头上发胶和闪粉估计蹭了一点到他的头上，楚云秀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调侃道：“哟，这是该抱的都抱过了？文州我和你说，王杰希今天可没和我一样没工作，别人今天大概五页剧本的戏呢。”

叶修笑了笑：“刚才我们还在讨论要不要回避呢，原来你们不怕我们知道啊？”

苏沐橙一脸茫然，她和在场除王杰希以外的人关系都不错，但是明显和小卢一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你们知道什么了？”

“等会儿和你说，”楚云秀笑得意味深长，怎么看怎么像今天采访的时候问喻文州有没有谈恋爱打算的女记者，“不过我们也只是猜测，当事人什么都没说。”

喻文州特别无奈，拉着王杰希在地毯上坐下，中间一堆外卖盒子，装着各种各样的垃圾食品，“我也想问，你们明白什么了？”

“大概明白了什么是爱情？”郑轩猜测，“原来你和师弟拍拖，猜唔到。”

“师弟是指我吗？”王杰希问，“我比文州还大一岁。”

叶修适时提醒：“年轻人，怎么还对号入座上了？那谁，少天也是师弟啊。”

“叶导，我北电的叶导。”黄少天拆台。

“……那成吧，说的是你，你认吗？”

说到底也就差个告白程序。王杰希今天坐在台下的时候就在想，他是真的喜欢喻文州，不是因为此刻他正仰视着台上这个光芒万丈的人，而是明白了对方不遗余力走过从前那些时候的意义，所以他说：“我承认。”

喻文州被他吓到了，给他一肘子让他闭嘴：“你承认什么？”

“承认我们在恋爱啊。”王杰希坦坦荡荡，眼神真诚，陈述事实而已。

“……可是明明没有啊你想让我怎么接？”喻文州小声问。

王杰希凑到他耳边：“那你就当做我在和你告白不行吗？”

行吧。喻文州把脸别开，心情比上台更紧张，周围人看他俩小声说话也没打扰，却在最后投以猥琐的笑容。

“知道了知道了，”黄少天开了瓶啤酒，直接递给王杰希，“搞定我们队长真的不容易，大哥，喝啤酒！”

一群人喝到半夜两点，外卖都点了四轮，最后楚云秀拖着苏沐橙回酒店补觉，熬夜伤皮肤，就先退场了，而叶修带着蓝雨的人转场继续喝，留喻文州和王杰希收拾家里的各种打包盒和零食袋子。

“也别弄了，明天让助理找家政帮忙清一清，”喻文州困得要死，可能也喝得有点多，之前排练的时候完全禁酒，让他和他搞音乐的小伙伴们都有点不习惯，“你收拾收拾先睡觉吧。”

喻文州去找了套睡衣：“这件穿过一次，也有新的，你可以去找第三个衣柜下面的。”

“没事，我不介意。”

喻文州在卧室里编辑微博，想说的话很多，想感谢的人也很多，到场的朋友没到场的朋友，即将远行的伙伴，很久不能再见的队友，加起来占据他心里很大一块位置。现在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空气很安静，只有冷气运作的声音一阵一阵地响，组合解散的时候他真有一瞬间想哭，很多路都是他一个人走的，但他觉得自己尚且有路可退，蓝雨是一个，王杰希是后来加进来的，或许能陪他很远。

最后，那条微博的内容是：我希望你永远不是一个人在路上。

和演唱会主题有关，和对队友的祝福有关，和王杰希有关。

喻文州洗澡花了很长时间，之前卸了舞台妆，头发的造型却很难洗掉，他在浴缸里泡着等发胶变软，想到王杰希被自己蹭了半脑袋金粉，想着想着就笑出声音，太搞笑了，王杰希果然不是叶修的对手。

这样想想是不是应该谢谢叶修啊，喻文州想，因为现在他真的很开心，所以他一点没犹豫，让王杰希成为他的男朋友。

王杰希对感情很认真，且之前没考虑过和圈内人恋爱这种可能，而喻文州之前完全不考虑感情，即使记者问他一万次“理想型是怎样的？”“接下来一年有恋爱的打算吗？”他永远都会用最模糊的形容以及永远随缘的态度去回答，遇到王杰希是意外也是幸运，让他不想轻易放手。

“我其实不喜欢有人睡我旁边，”王杰希靠着喻文州的枕头，床头柜上一堆粉丝送的玩偶，“万一我晚上怎样怎样，你记得把我弄醒。”

“成，”喻文州占了一个枕头，侧躺在床的一边，问，“上个月你生日，我问你要什么礼物，你想好了吗？”

王杰希想了想：“要抱。”

“其实那时候是想说我想你了，但是猜你演唱会应该挺忙的，就打算之后再说，”王杰希说道，“而且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就你喜不喜欢我，或者怎么看我的，所以就没敢说。”

喻文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很怂的过往，手臂绕过腰间抱着王杰希，额头抵住心脏的位置，然后抬头问他：“还有你不敢的事？”

王杰希老老实实点头：“挺多的，毕竟，你还是我的前辈，我怕被你封杀。”

“我还是很好相处的吧？”喻文州笑了，“王杰希同学，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也是我想和你说的。”

那段时间两人的事业爱情一路顺风顺水，不知道是谁给谁的好运加成，或者两个人的气场本来就是正向影响，王杰希演了两部电视剧之后就有大导演的重要角色找上门，试镜和导演面谈一路绿灯，凭借这个角色还获得了最佳男配提名。而喻文州看着镜头扫到提名演员的脸上并对准的时候，心情比自己获奖更紧张，那时候的王杰希出道三年，保持着和喻文州的“底下恋情”，和一个有分量的奖项失之交臂也不觉得可惜，他只记得喻文州那天穿一件很特别的西装，面料里织入很细的金线，不突兀地亮眼。当晚喻文州提名影帝也顺利拿到影帝，他人生中第一次从别人手上接过最佳男演员的奖杯，心跳加速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频率，耳边全是粉丝们的掌声和欢呼。

颁奖礼有粉丝看台，看台区铺满的蓝色应援灯牌中亮起很多星星形状的手灯，让喻文州讲完获奖感言之后多看了两秒。

他看着自己的粉丝来来往往，也经历过很多低潮期，从广州到签了北京的新公司，到新环境的第一天，喻文州的微博是：“站到新的起点啦！北京的晚上很好看，但是好像看不到星星。”

十几岁的时候最一往无前也最害怕失去，于是他的粉丝给他留言：文州加油，我们会给你星辰大海的！

虽然当时星辰大海这个词已经被用到烂俗，但喻文州还是很感动地对这个承诺回复谢谢。而到了他拿到影帝的今天，粉丝也真正给了他星辰大海，加上台下的王杰希，构成他最完整的期待和未来图景。

不能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王杰希在娱乐圈的生存之道看上去很难生存，和叶修一样无视游戏规则，偏偏演技和能力强到让人无法忽视，经纪公司都觉得自己真的发现了宝，对王杰希自己的决定也是尊重大于干扰，所以王杰希拍了三年戏又决定回母校硕博连读的时候，反而异常顺利。

读书不耽误拍戏，王杰希和公司谈好条件，责任担在肩上，再去做自己想做的。得知他的决定时，喻文州正对着新剧本的名字发呆，他还是片约不断，挑选和发挥的空间足够他选自己喜欢的擅长的，王杰希说：“还有六个月，我这边只剩一个本子了，拍完就可以准备复习。”

喻文州点头说好啊，在家复习还能陪陪父母，挺好的。

“那我去探班你欢迎吗？”王杰希一边往客厅走一边问他。

对方静了一两秒，说：“也行吧。”

他们相聚的时候很少，大多数时候处于网恋状态，王杰希二十五岁那年也买了房，在喻文州对面那栋楼。

这个小区很安静，花园好看，有喻文州，就是王杰希选择它的理由。

一帆风顺的时候似乎让人忘了时间的存在。王杰希成功考回母校，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喻文州发了新专辑，收录七首情歌，两首是粤语，王杰希听不太懂那两首的歌词，却最喜欢那两首，开车的时候总单曲循环着，让偶尔坐一次他车且听得懂词的黄少天倍感压力。歌词里放着的细碎的小心思，王杰希看一眼就会懂。

新专辑的销量在并不景气的唱片业里很让人惊喜，喻文州巡回宣传一阵才获得了短暂的假期，和王杰希一起在家里开了瓶黄酒。

据说是王杰希上一个什么节目的时候，村里的老太太非要送的。黄酒在村里有产业链，他查过相关信息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收到了喻文州家的酒柜里。

那瓶酒实在没什么度数，至少喝得时候完全感觉不到酒精的杀伤力，喻文州觉得这就是有一点酒精味的糖水吧，然后和王杰希一起喝完了一整坛。

结果证明黄酒需要被重视。王杰希醉得模模糊糊，和喻文州一起躺倒在沙发前面的地毯上，动手动脚还叫着喻文州的名字。而他身下那位也不拒绝，衣服一丢开就抱着王杰希翻了个身，问：“王杰希，你想干嘛？”

“我们去床上好不好？”王杰希企图萌混过关，眼里的感情像一团活火，企图特别明显。

“那你抱我去。”喻文州伸手勾住王杰希的脖子，因为觉得王杰希很坦诚，所以也随便他了。

第二天王杰希差点误机，经纪人和助理打电话催了二十多遍，他才看到手机调了静音，以及想起来今天要回剧组的事。

“……你要走了？”喻文州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王杰希已经冲完澡换好衣服在收拾背包了，他本来打算悄悄地走，等过一会儿再给喻文州发消息，现在发现已经吵醒他了，就好声好气地哄他先睡觉，毕竟昨晚两个人都累到，好好休息最重要。

“先回剧组补拍几个镜头，过几天去探班你？”

“……好。”喻文州翻了个身，“一路平安。”

那个早上喻文州一直梦到一些有的没的，差不多挤占他一半的睡眠时间。他以为是王杰希刚走让他有点不习惯，难过情绪上升才会想到这些，但他醒来之后仍然清楚地记得，在梦里王杰希和他提分手，且态度决绝，将悲剧的不可逆性贯彻得彻底。

醒过来盯着手机时间看了一阵，消息提示灯适时闪烁起来，喻文州裹着被子颤抖着手点开：我到了，记得吃饭，冰箱里有昨天做好的。

这才是现实这才是现实。喻文州说服自己，然后把还剩一天的休息时间挤掉，临时接下来一个商演。

没有原因的，关于王杰希和喻文州的关系的猜测最近越来越多，先是被所谓营销号带上了热搜，找出两人几年前合作电影时上综艺的花絮，再是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跟着出现。喻文州听经纪人讲得头疼，最后说：“我确实和他在一起，您别问了，我会注意的。”

经纪人猜到了七七八八，这时候没有特别意外，她的权利还没到能够随意约束艺人的地步，只能和喻文州商量，把握好事情发展的程度，而且最好不要再和王杰希同框出现，特别是没有合作的情况下。可王杰希说好来探班，到了时间还是来了，因为导演是叶修，他还特意给全剧组的人带了冰饮。

对外的说法是来探班叶导，毕竟他俩私交不错，而等王杰希到了片场才发现各类冷饮已经摆开几辆小车，显然过来探班的不止王杰希一个。

那些人应该是苏沐橙的后援会，财大气粗又人多势众，把笑得开心的女神本人围在中间拍了好几张合照。苏沐橙在拍戏间隙开了一小会儿直播，和在场的不在场的粉丝聊了几句，这时候王杰希正和喻文州在他车上分同一盒冰淇淋，和外面的热闹隔开一小段距离。

而当天晚上苏沐橙就和喻文州说了白天的事，有粉丝的镜头里扫到了王杰希拉着他从片场离开的身影，其实王杰希戴了帽子也认不出来，只是仿佛印证了最近的传闻。粉丝当然是来问过苏沐橙这张图能不能发到网上的，她们不是八卦记者，没必要用这些事情获取关注和流量，于是苏沐橙先一步压了下来，没想到刚和喻文州讲完这件事，又一个短视频在网上传开：苏沐橙直播的时候，背景一堆人里也能看见喻文州和王杰希同时离开。小视频放大了那一块，虽然不够清晰，但喻文州穿的是剧里面的衣服所以好认，而王杰希露了侧脸，对喻文州笑了一下，看起来很清晰。

要说喻文州从七岁进入观众的视线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条正经绯闻，少年偶像的身份要求私生活绝对透明，私生饭都找不出污点的那种，而且他们都恋爱那么久了才被发现那么一点苗头，也算是藏得不错了。

还是需要公关过去的，在喻文州经纪人隐隐准备发火之前，叶修先在微博发了今天王杰希的探班图，两人接下来或许会有合作，而叶导的双男主电影一直被传的主角名单中，王杰希和喻文州呼声最高。

广大网友粉丝或许还有疑问，但没有更多证据把他俩非说成一对，当事人不公开的话，再多传闻也是捕风捉影，王杰希对此抱以无所谓的态度，喻文州也是。两个人甚至在喻文州新网剧开拍之前公开去看了一场电竞比赛，只因为新网剧是电竞题材的，而喻文州平常不怎么玩游戏，好多东西需要恶补，王杰希特别提议：“不如我们去现场看看吧？就体会一下氛围什么的？”

喻文州说那行吧，我换身衣服你订门票。

没想到门票不好买，要不是找到了愿意转手的战队粉丝，最后可能还得问黄牛。他们俩和一堆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在观众席上，看大银幕也看选手，最后依然没有看懂。

“我感觉最后几分钟，虽然能感觉到左手边的战队要输了，”喻文州想了想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是他们让我觉得，我不希望他们输。”

“队长和副队一直撑到最后几秒，听不容易的，”王杰希点头，“所以，要演队长的你压力大吗？”

“大啊，”喻文州笑，在出场的人流里牵起他的手，“不过也没有特别担心，嗯，顺其自然。”

那个冬天真的很冷，王杰希剧组和学校两边跑，读研读得恨不得分身，喻文州忙于年末的各大红毯，倒也能在这些场合和王杰希偶遇，然后在记者媒体面前装普通同事，年末或许是检验一年以来事业成果的时候，但喻文州想的却是和王杰希又走完一年。

需要面对全世界的时候，他们就床上西装拿出完美状态，满足所有镜头和粉丝的期待，在家里就任性随意，去掉任何多余的修饰，只是彼此的恋人。

没有比这更好的状态，也希望能永远如此。

王杰希要从母校二次毕业那年拿了很多奖，也是之前的努力都有了结果，他的毕业设计是他执导的电影，喻文州和同学校的师妹戴妍琦主演，其余角色大多为年轻的新面孔，却拿下了当年极具分量的四个奖项：唐柔的最佳女配角，柳非的最佳编剧，喻文州的最佳男演员和他自己的最佳导演。

其实能入围已经是意外，看到获得提名的前辈们和自己一起出现在大银幕上的时候，王杰希其实在想半小时后的最佳男演员奖项，他正觉得喻文州一定能收获那个奖杯，就听到宣布结果的女演员念出了他的名字。

开奖嘉宾接着说：“以及让我们有请为王导颁奖的嘉宾，这位神秘来宾现在可能有一些紧张，因为他也入围了今晚影帝的角逐……他就是，喻文州！”

王杰希往舞台上走，其实他想表现得淡定一点，但是没有用，应该开心的时候完全藏不住。喻文州从另一个方向上台，接过礼仪手上的奖杯，站在灯光聚集的地方看着他，等他一步一步走来。

“恭喜王导。”喻文州把奖杯郑重地放到他手上，所有灯光和目光汇聚于此，然后他给了喻文州一个拥抱。

“好的，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听听，王导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的。”女演员按照流程走，和其他人一起后退一些，中间只留王杰希一人。

“大家晚上好。本来我猜我是拿不到这个奖的，”王杰希难得会说带有否定意味的话，不是谦虚而是真心实意地对结果感到意外，“但是，既然喻老师已经把奖杯放到我手里了，我就好好珍惜它，珍惜这个奖项，用更好的作品证明评委和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也谢谢我们剧组所有的演职人员，你们辛苦了，我们庆功宴上见。”

王杰希停顿了几秒，说：“最后，我最想感谢的是我的爱人。”

看区的粉丝被惊讶到了，场馆里顿时闹起来，知情人士楚云秀叶修想着老王不会当场公开吧，喻文州就在台上，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暂时还不能让大家知道是谁，”王杰希笑了笑，觉得自己有点被开心冲昏脑袋，“希望我的好运能传给他。谢谢大家。”

毕竟是同一个剧组，他们在台下的座位只隔着两个人，柳非先和王杰希说了“恭喜王导！”然后立马被点名上台领奖。

“这是什么玄学，”喻文州压低音量，和坐他旁边的唐柔说，“我们也试试？”

“恭喜王导。”唐柔转过头，表现出和以往冷艳形象不同的一面，“王导你猜等一会儿我能拿奖么？”

“没问题的，”王杰希偏头看坐一起的两人，“你和文州都没问题。”

“那我真的要借您吉言，”喻文州笑，“刚才您那声喻老师，故意的吧？”

“您……不是本来就是我前辈吗？”王杰希回问。

“行吧，”喻文州中规中矩地坐直，“到最佳女配了。”

获奖的果然是唐柔。

台上的人不慌不忙卖着关子，台下两个人中间的位置都空了。王杰希心情很好，他知道喻文州还是会紧张的，拿过一些奖或很多奖对影帝本人来说没什么差别，和王杰希一起拿奖是意外。那部电影成本不高，拍摄的半年里经历的大大小小的困难都还在眼前，各种意义加起来，让这个奖变得意义非凡。柳非和唐柔获奖之后先去应付媒体采访了，所以王杰希挪了两个位置，偏头就看到喻文州笑得很好看的侧脸。

“你看我干嘛啊？”喻文州问。

“想看看喻老师现在是什么心情，”王杰希说，“不如你直接告诉我？”

“别闹，”喻文州小声说了一句，“回你的座位，镜头快切过来了。”

“你现在的样子很好看，如果没有这么多人，我肯定会亲你。”王杰希临走不忘说出真实想法，喻文州瞪大眼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听到“接下来，就是我们影帝诞生的时刻，大家是不是已经期待已久了呢？名单已经在我手上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先请我们的颁奖嘉宾上台，他就是——

诶，这位颁奖人之前已经获得一座奖杯了，这是不是一种传递呢？让我们有请！刚刚获得最佳导演奖的——王杰希！”

颁奖没有事先彩排过，通告单只写大致环节，王杰希突然被叫到名字也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样子，这是他第一次作为颁奖嘉宾站上这样的舞台，从礼仪小姐手里接过奖杯，和他刚才从喻文州手里接过来那座一样，份量或许无法和付出的努力匹配，只是一种见证和肯定，拥有后会更坚定的事物。

“我们的最佳男演员，他就是——他的名字呢已经在今晚的舞台上出现过一次了，他就是——喻文州！好的我们请文州上台接过属于他的奖杯！”

王杰希看向往舞台中心走来的人，笑得骄傲又从容，今晚注定值得永远怀念，而以后的很多年，他们确实清楚地记得这个为彼此骄傲的晚上，记得夜晚每一朵星星上都开满花的样子。

“首先谢谢我们导演，王杰希老师，”他看着站在他稍后一些的王杰希，“刚才叫我喻老师，现在我有机会叫回去了吧，就说让他不要学叶导…言归正传，《Better World》是王导的导演处女作，也是我好久都没拍过的文艺类型电影，所以真的特别感谢当初给我试镜机会的人，和支持我走完整个拍摄过程的人，还有我们的编剧、我的搭档、每一个工作人员，谢谢评委对《Better Word》的喜欢，希望每一个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能像电影里的主角一样，能真的爱上一个给你温暖的人，能永远懂得飞翔，然后一起创造更好的世界，谢谢大家。”

结束之后还有采访，王杰希猜着喻文州今晚是没个回家的点了，洗完澡就躺倒在床上。喻文州昨天在家睡，枕头和被子还有他惯用的香氛的味道，很清淡的鸢尾花香，也是王杰希好长一段时间对这个人的气味记忆。他用平板找了今晚的视频来看，组委会的安排着实让人意外，导演和主演相互颁奖，光彩并不相互掩盖，辉煌是一起，未来也要一起，是很好的寓意，就像电影的名字，Better World，两颗星星在黑夜里互相吸引、相爱，然后一起飞到更好的地方。

王杰希实在困得不行了，才听到喻文州的助理送他回家的开门声。影帝的连夜采访最终还是没消耗他一整夜的时间，王杰希撑着上半身坐起来，被喻文州按着脑袋很重地亲了一下。

他脸上还带着妆，西装平整讲究，连袖扣都精致，和穿家居睡衣的王杰希完全两个画风，然后他脱了一切束缚去洗漱，换上同样画风的睡衣，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在自己家可以只做彼此的恋人，这个唯一的身份让他们可以不管所有事情，在被窝里隔着幼稚的情侣睡衣相拥而眠。喻文州的额头抵着王杰希的胸口，困意来得很快，王杰希也困了，却总感觉还有话没有说尽，最后两个人都放弃了，所有该说的要说的话都放到一个很轻的晚安吻里。

没有比那更好的时候了。

喻文州半夜起来找水喝，保温杯里的水还烫着，他助理回酒店之前灌好的，他倒了半杯出来放凉，短短几分钟里想到了好多以前的事，甜蜜的，感动的，怎么也忘不了的，都因为楚云秀今天的提醒变得清晰。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他的房子真的变成了房子，脱离家的那一层意义，也不会有人再在那里等他回家，睡衣和热水永远准备着。

还是头疼，冲剂喝下去很有用，困是真的困了，喻文州接着睡就梦到了分手那天，一点小分歧让他和王杰希彻底失控，没有人的理智是在线的，王杰希看中的新人在喻文州心里是黑名单人物，两个人从好好的讨论变成夹枪带棒的相互讽刺，王杰希认定他的眼光和识人能力不会出现偏差，柳非、唐柔、乔一帆、高英杰都是例证，而喻文州比他更懂娱乐圈规则，失去理智之后反而拿出圈内前辈的阅历去压制对方。吵架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反而无限夸大双方的愤怒和不满，喻文州那些说辞在当时的王杰希看来就是由资历产生的优越感那一套，而王杰希在喻文州眼里也从明辨是非变成彻底的顽固。

王杰希也不打算妥协，剧本一摔就是：“我看你就是不想听我的意见，也没必要找理由了，带着你的团队走吧。”

“你什么意思？让你听我一句就这么难吗？我们在一起快七年…”

“以后也没必要了，”王杰希打断他，“我不想把工作和感情混为一谈，但是喻文州，你现在真的对我还有感情吗？”

“我爱不爱你你自己感觉不到吗？”王杰希那句话说得没轻没重，彻底断了他们之间的退路，让喻文州一点解释的想法都不剩，“那就算了吧。”

可以将那个引起争议的女演员看作导火线，但就算一方的观点正确，也没有所谓赢家。分歧扯出来的更大的分歧让两个人都明白了一件事，他们已经不在一条路上了。不管是对同一件事的反应还是对同一个人的看法。

是追求变了吗？是长期的地下恋情让人累了？是外界环境更复杂了？喻文州想过很多次。那天晚上王杰希回了句“随便你”就回了房间，再没有留下回转的余地，而喻文州被经纪人一个电话叫到剧组补拍夜戏，假期泡汤的同时七年的恋情也宣告结束，整个人泡在消极情绪里，但很符合那晚的拍摄主题。

也只有王杰希这么多年都没有变，从中戏毕业典礼上问他“如果能回到过去”到拿奖时说“我要感谢我的爱人”，他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和世界打交道，极少受到束缚。喻文州在他身上只看到干干净净的玻璃面上对立的自我——反观过早地非常性地从天真过渡到习惯复杂的自己，也知道不该对结局感到意外。七年耗掉了他大部分勇气，也是他在自己做得到的范围内，能给王杰希的所有了。

所幸最后留住了一些差点冲口而出的恶毒的话，伤害及时止损，居然让他感到幸运。

分手一个礼拜就开始后悔的人，也是找不到挽回可能的人。

喻文州迷迷糊糊接着睡了一个多小时，新的工作安排等着他，它们依然做不完，时常压得他想逃到没有人的地方。一个人待着可以不想工作的时候也不觉得轻松。他是可以自己做饭，吃一切以前想吃而顾及王杰希的感受不能点的外卖，也可以刷刷八卦和黄少天聊聊，日子过得很常规，但是在这些常规之外，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暑假里一个人往返剧组的时候，没有人可以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有意义，凑活着消磨时间，一周一个月半年。

楚云秀的婚礼上他又见到了王杰希。

王杰希那天穿黑色正装，领口袖口无一不精致，显然过得不错，没有胖也没有瘦，和从他家里搬出去的时候一样，如果有难过，也被好好藏起来了。他们坐一桌，中间隔着话很多的黄少天，偶尔应合两句都是工作上的，绝口不提私事。最后黄少天也没话了，低头默默喝西瓜汁，喻文州就从对着桌上的定制餐具发呆，抬头的时候还能对上王杰希盯着他看的视线。

他们好像极少能在很多人面前光明正大地对视，除了很久之前的那个晚上，喻文州说王老师不要学叶导，王杰希在他身后从容地看他，眼神是骄傲的。

过年的时候喻文州提了休假，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免疫力下降，感冒胃病接着来。他回了广州老家，这些年回家的次数太少，让他对着出租车司机说出家里地址的时候都想不起上次是什么时候提到这串字符。

“文州啊，有一封信是你的，放你抽屉里面很久了，你休息一会儿记得看看，”喻爸爸帮他把行李箱放好，“过一会就吃饭了，应该全是你喜欢的，不知道你和小时候是不是一样。”

“好，我都行。”

抽屉里有一堆信，大部分来自他早些时候的粉丝，但他爸说的应该是最上面那封，火漆图案很漂亮，寄信人和收信人都是他自己。

他这才想起来，上一次认认真真写下家里地址的时候是刚和王杰希在一起一年，两个人把一周的假期全花在欧洲之旅上。苏黎世的慢邮局里，有寄给未来的自己的信，在一年以前已经寄到了他家。

邮局的名字叫Better Better World，要强调一遍，去过那个邮局的人大多能实现自己写下的期望，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梦想，抑或是对爱情，都能实现。那个会说一点中文的瑞士姑娘这样和喻文州强调。

王杰希第一部电影的名字多少受那家邮局的启发，用《Better World》总括理想主义爱情，在现在的喻文州看来总觉得太乌托邦了。

他拆那封信的时候已经忘了那么多年前写了什么，那时候他没了蓝雨却有了王杰希，应该是很开心的时候。信很薄，打开只有一张明信片，字迹像是匆匆写下的：

给未来的喻文州：

现在的你如果想到未来，居然有另一个人加进来会不会觉得很神奇？

不过都是因为这个人很好很重要，你只需要记得他很喜欢你，然后，你终于不是一个人了！